55号里,陈深正叼桃烟,看着钟表发呆。他半天都没动,直到烟灰掉下来,火光燃尽,才惊觉自己已经坐了太久。
明台还没来,陈深站起来,决定先去探探档案室的情况——今天白天,唐山海把从柳美娜那里偷来的钥匙交给了他,现在正是去察探的好机会。
披上外套,陈深离开办公室,先去值班室晃了一圈,打发了值班的几人,然后独自一人前往了档案室门口。
四下张望了一番,拿出钥匙,陈深尝试着将钥匙插进锁眼中⋯⋯
钥匙插进去了,但转不动。
陈深再次尝试,依旧没能打开档案室的门。
钥匙是假的。
陈深闭了闭眼,狠狠摇了下头。
立刻转身,陈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刚一进屋就听见外面一阵混乱,同时,一块石头砸进房间,“啪嚓”一声,玻璃碎了一地。
“打倒汉奸走狗!”
“抓住他们!”
楼下传来呼喊声。
陈深看着碎玻璃中间的石块,那上面绑着一张纸条。他立刻走过去,捡起石块,拿下纸条:大门外左侧第二个十字路口。纸条背面还画了一把剪刀。
是明台的信息。
陈深迅速收好纸条,拿着石头跑了下去。
“怎么回事?”陈深问院子里的人。
那人说:“陈队长,您出来了。”
“废话,都砸我屋里去了,我能不出来吗!说说,怎么回事。”
“就几个小年轻,估计是学生之类的,翻墙来砸石头,苏队长带着人去追去了。”
陈深“哦”了一声,然后说:“苏队长去抓学生⋯⋯有点大材小用啊。”
正说着,苏三省带着几个值班的人从外面回来了,他脸色阴沉,一看就是连个衣角都没抓住。
苏三省看到陈深站在院子里,手里还抛着石块,神色不佳:“看来是打扰到陈队长休息了。”
陈深耸耸肩,一副无奈的表情:“打扰倒无所谓,最主要是我那屋里窗户碎了,直灌冷风,我还得再找个住处才行。”
“给您带来不便了,”苏三省微微鞠躬,“没能抓到闹事的人,三省感到十分愧疚。”
“苏队长客气了,”陈深笑起来,“我看这样吧,苏队长想要抓人尽可以去忙,我呢,就去找老毕凑合一晚上,他肯定不会介意的。”
陈深说完就回身上楼,不一会便拿着一包衣服和钥匙下来,开车离开了。
大门左侧第二个十字路口⋯⋯
陈深确认没人跟着他,才来到纸条上的地址,果然,明台和曼丽正在那里等他。
从那包衣服里拿出苏三省的资料,陈深交给了明台。
明台接过东西,问:“李小男怎么回事?”
陈深说:“你怎么知道李小男?”
“她和苏三省交往甚密,但又住在你家。她是什么身份?”
陈深说:“不用担心,她是个小演员,我当她是妹妹,至于苏三省,在追求她。”
明台点头,但心中仍对李小男的身存在疑惑:“她真的没问题?她认识你,认识苏三省,和徐碧城是朋友,她和你们的关系都太过⋯⋯巧合。”
陈深笑了笑:“她很单纯,什么都不懂。”
于曼丽看着陈深,展现出一个单纯的表情:“女人都是会演戏的。”说着她又转换出妩媚的笑容。
陈深皱眉:“我觉得她没问题的。”
明台说:“我知道了,但我还会调查她,你也要注意。”
“好,希望你行动顺利。”陈深对明台说完,再次上车,头脑中也快速运转起来。
李小男吗?
陈深踩着油门加速。
想了想和她相识到现在的过程,陈深确实找不到什么破绽,但明台说的也没错,她的关系网笼罩了55号所有重要的人。
减速,转弯,再加速。
希望李小男的确只是个单纯的小演员吧。
陈深握紧了方向盘。
夜里的路上没有行人,陈深很快就到了毕忠良家门口。
毕忠良家只剩院子里还亮着一盏灯,陈深停下车,看了看夜色中的房子,按响门铃,然后放开嗓子就喊:“老毕——!老毕——!”喊声惊起了流浪猫狗,猫叫和犬吠陆续响起。
很快,二楼亮起了灯。
陈深看着那灯光,莫名的就开心起来。
不一会儿,毕忠良穿着睡衣披着外套出来了:“大晚上的闹什么妖?!”
陈深笑嘻嘻地看着毕忠良,他头发清清爽爽的放下来,眼角还挂着一颗眼屎,和白日里的毕处长完全不一样。
陈深隔着铁门说:“老毕,快开门,收留收留我。”
毕忠良皱着眉找钥匙:“大半夜的扰人清梦,怎么跑过来了?”
“别提了,办公室那地方住不了了。”陈深见铁门打开,跑回车上,把车开进了院子里。
毕忠良等陈深停好车,和他一起走进屋里去:“怎么就住不了了?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
“就刚才,有人翻墙砸了咱们办公楼的窗户,哎呦,我那屋里啊,直往里灌冷风。”陈深夸张地抱着胳膊,展现冷的感觉。
毕忠良打量了陈深一番,见他好的很,才问:“人抓到了吗?”
陈深把他的大包放在了沙发上,摊手:“苏三省倒是去抓了,可惜一根毛都没抓着。”
毕忠良倒了两杯热水,递给陈深一杯,陈深抱着杯子喝了几口。
“那你就大半夜过来找我?还在外面大喊大叫。”毕忠良没好气道。
“那你让我找谁去?”陈深反问。
毕忠良像是被噎住了,半天才说:“小赤佬,我欠你的。”
陈深便笑起来。
客房是每日都打扫的,陈深拎着包,十分自然地进去,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他刚整理好,毕忠良就喊他去洗澡,说是“不能指望住办公室的单身汉能有多干净”,陈深就故意往他跟前凑,被毕忠良赶进浴室去了。
洗完澡,陈深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居然看到了一碗粥。
“老毕,这该不是你做的吧?!”
“刘妈做的!”毕忠良没好气道,“你也就吃点剩饭。”
“哦⋯⋯”陈深坐下喝粥,“我就说呢,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咱们打仗那会,你连烤个白薯都烤不好。”
毕忠良作势要打他,陈深立刻后缩。
“喝你的粥。”
陈深就老老实实埋头喝粥了。
夜晚十分安静,陈深喝粥的声音就变得明显了。可能是感觉有些尴尬,毕忠良找了个话题:“什么人砸了窗户?”
“不外乎是些学生、爱国青年之类的。”陈深说着,心里却想肯定是明台从哪里找了人做了这件事。
毕忠良叹气:“看来还得找人来换玻璃。”
陈深喝粥的动作停顿一下,然后说:“老毕,这就咱们俩,我说句实在话⋯⋯”
毕忠良看他。
“咱们现在这活,说白了就是当汉奸,你想没想过,以后要怎么办?难道要当一辈子的汉奸吗?”
毕忠良直直地看着陈深,陈深也看着毕忠良。
“陈深,”毕忠良笑起来,“你想说什么?”
“你该不会是想在日本人这棵树上吊死吧?”
毕忠良眯起眼:“吊死?”
“日本人不一定能赢,”陈深放下手里的勺子,擦了擦嘴,“老毕,别跟的那么紧。”
毕忠良笑了一下:“怎么,想开理发店去了?”
“是啊。”陈深没有听到想要的答复,只能答应着,“我也就这点出息了。”
两人再无话语,分别回屋休息了。
然而破晓时分,一个电话打破了宁静。
陈深还在半梦半醒中,毕忠良就一脸慌乱地摇醒了他:“快去医院,你嫂子怕是不行了!”
刘兰芝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一件旗袍,梳了头发,还化了妆,仿若她还没有生病时一样。
毕忠良和陈深慌忙赶到时,她就那么坐在病床前,摆弄那盆放在病房里的花。
“兰芝⋯⋯”毕忠良见她精神利落的样子,脸色苍白。
刘兰芝倒是温和地笑了:“你们来了,过来坐。”
毕忠良和陈深都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程护士拿了椅子进来后就离开了。
“嫂子,你⋯⋯”陈深说不出话来。
刘兰芝放下剪刀,那盆花被她修剪的漂亮极了。她拉了拉披肩,看着对面的两个男人,说:“我知道我要不行了。”
“兰芝!”
“你听我说,”刘兰芝不让毕忠良插嘴,“我呀,自从病了以后就一直拖累你们,现在要走了,倒也是让你们解脱。你们听我的话,不要大办丧礼,简简单单的,别麻烦别人。”
毕忠良微微扭开头。
刘兰芝继续说:“我也是知道政策的,知道现在都提倡火葬,忠良,你是领导,要做好表率,我走了,你就把我⋯⋯”
“别说了。”毕忠良打断了刘兰芝。
“那也还是要说的,”刘兰芝笑着拉住毕忠良的手,“我有个愿望。”
毕忠良马上道:“你说。”
“忠良,你把我的骨灰带回老家去吧,我想和老家的那片山在一起。”
毕忠良眼睛湿润了,他知道那片无名的小山是刘兰芝幼时最喜欢的地方,直到现在她还对那里念念不忘。
毕忠良清了清嗓子,说:“好,我答应你。”
刘兰芝笑得很美。
陈深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却好像压了一块大石板,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刘兰芝是真的爱护他,真的关心他,而现在,这个温柔和善的女人却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陈深想要抽烟。
刘兰芝看看低落的陈深,说:“陈深,嫂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陈深看她,强打起精神:“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刘兰芝摇摇头,然后对毕忠良说:“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毕忠良看了下陈深,深吸一口气:“记得。”
“记得就好,”刘兰芝抽回手,不再和毕忠良拉着手,她看看二人,说,“我走了以后,你们要好好的。”
毕忠良咬住嘴唇,陈深则闭上了眼。
“陈深,”刘兰芝突然说,“给嫂子把头发剪剪吧。”
陈深站起来,抹了一把脸:“好。”
简单的准备后,陈深开始给刘兰芝剪头发了。
三人谁都没有说话。
刘兰芝静静地坐着,平静地看着那盆她刚刚修剪过的植物。
陈深专注地挥舞着剪刀。
毕忠良坐在一旁,看着他们,脑海里却全都是刘兰芝曾经单独对他说的话——
“忠良,陈深是个好孩子,他救了你的命,你不能害他。
他看你的眼神,他对你的笑,早就不是兄弟之间的感情了。
忠良,你呢?扪心自问,你对他是什么想法?
陈深只是你兄弟吗?
我知道有这种情况,但你想要走上这条路吗?
这条路太难了。
我如果走了,你要再找个老婆,知道吗?也给他找个一个,让他定下来。
不要害了他,也不要害你自己。”
毕忠良看着他们,紧紧地捏住拳头。
这些事,他又何尝没感觉到呢?
陈深还在认真地给刘兰芝修剪头发,毕忠良看着他,他都知道吗?
很快,陈深把刘兰芝的头发盘好。
刘兰芝照了照镜子,说:“陈深啊,你的手艺真不错,开个理发店肯定生意好。”
陈深扯扯嘴角,像是笑了。
刘兰芝站起来,却打了个趔趄,陈深一把扶住他。
刘兰芝笑笑,她的精神明显不如刚才好了:“我有些累了。”
毕忠良和陈深心里都沉重起来。
他们扶着刘兰芝躺下,给她盖好被子,默默地陪着她。
温暖的阳光撒进了屋里,窗外传来鸟鸣声,刘兰芝面色沉静,带着微笑。
毕忠良把脸埋在被子上,陈深则仰起头,看向惨白的屋顶。
程护士在下夜班之前给他们拿来了死亡证明。
毕忠良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定在原地。陈深拍拍他,说:“我去给你请个假。”
“明天⋯⋯”毕忠良的声音有点哑,“明天开追悼会吧。”
陈深看看毕忠良,说:“好。”
离开病房,陈深借了医院的电话,给55号的值班室打过去,给毕忠良和自己请了假,并通知了追悼会的事。
回到病房的时候,屋里已经没人了。
陈深在那空荡的病房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向太平间方向走去。
刘兰芝病逝的消息飞散开来,很快,整个76号系统都得知了此事。
一直暗中打探消息的明台也得到了消息,他知道苏三省是一定会参加明天的追悼会的,与其再找机会刺杀,不如明天就动手。
“电报毒蛇,请求明天行动。”明台吩咐道。
小腿子:毕深之间跨过了第一个栏板,虽然后面还好几个栏板呢⋯⋯
一直手机更新,全键盘,输入“陈深”的时候会不小心手抖变成“成为女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