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陈深跟着毕忠良回到了他的家里。
外面开始下起小雪,然而雪花不待落地便融化成雨水,地面一片湿滑。
打开门,毕忠良和陈深进屋。屋里暖腾腾的,陈深脱了外套,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两口,就走进里面的房间去,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一盒香。
毕忠良看着陈深,默默叹气,也过去拿了香。
两人一起点燃了香,在刘兰芝的灵位前鞠了躬,插上了香,然后,离开了小房间。
陈深懒散下来,解开衬衣上面的两颗扣子,踢拉着鞋就要上去自己一直住的房间。
毕忠良喊住路他:“陈深,饿不饿,要不要吃宵夜?”
陈深回头,一脸茫然:“难道你能做饭?”
毕忠良掩着嘴咳了一下:“咳,白水煮面,吃不吃?”
陈深立刻笑了,十分捧场:“好啊,老毕你亲自下厨房唉,太难得了,当然要吃!”
“行,你等会。”毕忠良立刻挽起袖子,进去厨房了。
陈深喊了句“我先冲个澡”就赶紧跑上二楼去了。
毕忠良听着“蹬蹬蹬”上楼的声音,笑着摇头,拿起锅子接了水,放到灶上,点了火,正在翻找面条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
大步走出去,毕忠良接起电话:“喂,你好。”
“处座,是我,二宝。”
毕忠良立刻捂住话筒,看向楼梯,确定陈深不在走廊里,才压低声音说:“什么情况?”
“处座,我已经去柳美娜那里确认过了,她说是没问题,虽然我私下调查时发现有痕迹,但都不能作为确凿的证据,而且柳美娜咬死了不承认档案室被入侵过,您说……”
“知道了,”毕忠良点点头,“唐山海呢?查到什么没有?”
“他倒是很干净,查不到什么。”
“干净?不是说他和柳美娜不清不楚吗?”
“是是,但是您让我调查他们之后,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已经少了下来,唐山海似乎是和徐碧城重归于好了。”
一调查就重归于好了,这么巧吗?毕忠良皱眉:“继续盯着,还有徐碧城,他们三个的嫌疑很大,谁都别放松,一旦发现问题立刻告诉我。”
“是,处座放心!”
“还有事吗?”
“那个……”刘二宝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处座,您办公室的抽屉,就办公桌第一层那个抽屉……咳,我看被打开了,就看了一眼,那个,现金都没有了……”
毕忠良立刻瞪向二楼方向,咬着牙说:“我知道了,你不用管。”
刘二宝不敢再多说别的,挂了电话。
毕忠良揉揉太阳穴,叹着气进去厨房煮面。
不一会儿,身上还没完全擦干的陈深又穿着睡衣跑了下来。
“老毕,老毕,煮好了没?”陈深扒着厨房门往里看。
毕忠良围着一条格子围裙,正在炉灶前忙碌:“马上就好了,”他回头看了陈深一眼,立刻瞪眼,“你怎么没擦干?”
陈深缩了缩脖子,赶紧消失在厨房门口。
片刻后,两碗阳春面摆在了桌子上,冒着热气。
毕忠良内心有些忐忑,观察着陈深的反应——陈深神情郑重地看着面前的阳春面,十分严肃地拿起筷子,夹了一根面,送进嘴里,咀嚼。
毕忠良问:“还行吗?”
陈深故作深沉,直到毕忠良心里有些打鼓了,才说:“嗯,还不错。”
毕忠良松了口气。
然后陈深说:“就是有点咸。”
毕忠良赶紧尝了一口,味道正好啊?再看陈深,就见他一脸贼笑。
“小赤佬!”毕忠良举着筷子敲陈深,陈深哈哈笑着躲开,“到底好不好吃?”
“好吃,老毕你做的饭都好吃!”
毕忠良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说:“那你就多吃点。”
陈深就“呲溜呲溜”吃起来。
待到毕忠良洗完了碗,陈深叼着牙签,晃晃悠悠地和毕忠良一起上楼去了。
两人打开相邻两间房间的门,陈深吐出牙签,说:“晚安老毕。”
“晚安,”然后,毕忠良说,“没钱了就直接和我说,别跟做贼似的。”
陈深听了,挠了挠头:“你知道了啊。”
毕忠良指了指陈深,一副“你给我小心点”的样子,故作凶悍。
陈深咧了下嘴,窜进屋去了。
扑进柔软的床里,打了个滚,陈深仰躺在床上,摸着鼓鼓的肚子,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隔壁房间里,毕忠良换上睡衣,目光在扫过女儿照片的时候停住了。他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抚摸着相框,眸光深沉——唐山海、徐碧城、柳美娜,他们一定要是“麻雀”和“熟地黄”才行。
他们必须是。
必须是。
明公馆里,明镜已经入睡,于曼丽也在她的房间里歇下了。
明台偷偷从卧室里跑出来,摸进了书房,果然明楼和阿诚还没睡,他赶紧凑到二人跟前。
“大哥,阿诚……”明台舌头打结一般,支吾了半天才说,“阿诚哥。”
阿诚瞪他。
明楼放下书,摘掉眼镜,笑着问:“怎么,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干什么?”
“你们不也没睡呢嘛,”明台略有些不好意思,手指蹭了蹭鼻子,说:“我就是特别好奇,你们……嘿嘿。”
明楼说:“有什么好奇的。”
明台看看明楼,又看看阿诚,咂咂嘴:“我之前可是一点都没发现,你们瞒的可真好。快说,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阿诚不自在地偏过头去:“你哪来这么多问题。”
明台立刻撒娇:“阿诚哥~”
阿诚抖了一下,他无法想象明台这个实际年龄比自己大的人居然能这么自然地做出撒娇这种事来!
明台又眨眨眼,看向明楼:“大哥,你肯定愿意告诉我,是不是?”
明楼也偏过头去,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两人都不说,明台咕哝道:“真小气。”
阿诚说:“你就别关心我们了,还是想想大姐让准备订婚宴的事吧。”
晚饭的时候,明镜认为明台和于曼丽还是早些订婚的好,一是不怕别人议论于曼丽一个姑娘长期住在男友家里,二是可以早些确定关系,自己也更放心。
于是,订婚宴的事被提上日程,明镜兴致勃勃,说要去请大师算个好日子,家里也都要准备起来才行。
明台靠在沙发上,抱着一个靠垫,懒洋洋道:“我有什么好准备的啊,等着裁缝给量尺寸就好了,忙的是你们。”
阿诚顿时想到明镜安排他的一堆杂事,垮下了肩膀。
明楼握住阿诚的手:“别担心,有什么事我可以安排别人去做的,你尽管说,不要累着自己。”
明台捂住眼,不去看这两个人。
三人又笑闹一会儿,明台无论如何没套出两人的话来,话题渐渐转移到了正事上。
明楼说:“明台,你入党的事应该不会有问题,但你还是要注意,不要犯错误。”
“是,我明白。”明台正色道。
明楼继续说:“还有,毕忠良似乎对唐山海产生了疑心,现在正让刘二宝秘密调查,你去提点提点他,让他小心点。”
明台点头应下。
时间不早了,明台回去房间,明楼和阿诚也收拾了书房里散落的书籍文件,准备休息。
两人一同回到卧室,洗漱一番,在大床上躺下。
窗外寒意深沉,雨雪静静落下。
屋内暖意浓浓,明楼握着阿诚的手,梦到了那年青涩的少年对自己笑的甜甜的,蹦跳着踩在一地的梧桐叶上,“咔嚓咔嚓”的声音挠的人心里痒痒的。
“哥,”少年阿诚身材偏瘦,似乎全部的营养都拿来长个子了,“哥哥,哥哥!”
阿诚一叠声地喊着自己,他的头发和风衣下摆都飞舞起来,清清爽爽的,在阳光下似乎是要飞起来一样。
伸出手拉住他,阿诚瞪圆了眼睛,看看自己,随即咧开嘴,笑眯了眼。
明楼听到自己的声音:“阿诚,慢些。”
阿诚便老实地在身旁走起来,却时不时跳一下,心情好极了。
“哥,哥哥,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不说了。”
“说一遍吧?再说一遍!”
“阿诚……”
“哥哥~”阿诚蹙着眉头,略带恳求。
“……阿诚,我喜欢你。”
少年阿诚一下子抱紧自己,随即大步跳了出去,“啊——啊——”地喊着,在长街上使劲奔跑,跑远了又折返跑回来,脸颊通红,喘着粗气:“哥哥!我也喜欢你!好喜欢你!好喜欢!”
明楼感受到自己猛烈的心跳,抑制不住地搂住了阿诚,印上了一个吻。
微凉,柔软。
还有阿诚颤抖的睫毛,以及小心屏住的呼吸。
梦里的一切都那么清晰。
做了个好梦,明楼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上班,却在汪曼春的工作汇报之后荡然无存。
“报告,我处已抓获抗日分子九人,处决七人,获得确切线索三条。”
汪曼春清脆好听的女声却像是一把匕首,插进了明楼心里。
明楼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表扬了汪曼春,鼓励她继续努力的,但在汪曼春离开后,他写了三遍材料都没成功,不是笔尖戳破了纸,就是在纸上留下了一大块墨印。
休息片刻,明楼揉捏着眉头,打电话叫阿诚,却被告知阿诚先生现在不在秘书室。
明楼感觉头疼起来了。
来了两个人请他审阅文件,还有一个人来找他签字盖章,明楼耐着性子处理公务,终于又得了片刻清静,明楼刚想理理思路,便听到“当当当”三声敲门声。
明楼立刻坐直身体:“进来。”
阿诚推门进来,又关好了门:“出事了。”
明楼靠在椅背上:“怎么了?”
阿诚神情严肃:“郭小白被抓了。”
明楼疲惫地点了下头:“汪曼春刚向我汇报了。”
阿诚紧张道:“可他马上要和‘医生’接头,这个时候被捕……”
“他已经把‘医生’供出来了。”明楼叹气。
“怎么办?要通知‘医生’静默等待吗?”
明楼揉了揉太阳穴:“去通知黎叔吧,让‘医生’一定要小心,近期都不要有动作。”
阿诚应下,随后担忧地问:“头疼了吗?”
明楼笑笑:“没事,只是有点累。”
阿诚绕过办公桌,捧着明楼的头,在脑门上亲了一下:“少吃药,等我回来给你揉揉。”
明楼应下了。
待阿诚找了机会离开新政府办公楼后,开着车绕路,亲自去找到黎叔,向他传达了这一指令。
黎叔看着阿诚,犹豫了下要不要说明台的事,但见阿诚行色匆匆,而且李小男情况危险,黎叔便按下这个念头,带着指令,立刻前往明星电影公司。
李小男演完了小丫鬟的戏份,从电影公司里出来的时候,习惯性地环视四周,很快便发现了在书报摊前看报的黎叔。
意识到一定有事发生,李小男走向书报摊,接到了黎叔塞给他的小纸条。
买了份报纸,李小男离开了。
在搭乘黄包车回家的途中,李小男看了手里的纸条:危险,静默,等待指令。将小纸条一点点撕碎,再将细碎的纸屑一点点地扔掉,让它们随风飞散,李小男始终表情不变。
付钱,下车。
正要上楼回家,李小男被人叫住了。
“小男!”
转头一看,李小男立刻扬起了大大的笑脸:“姚欣!”
正是米高梅里的舞女姚欣,陈深经常和她跳舞。
姚欣穿了白衬衣和蓝黑色的裙子,外面是一件黑色的大衣外套,素净的像是个女教师:“小男,好久没上课了,有没有退步?”
“怎么会!”李小男立刻摆摆手,“我很认真的。”
这个时间,唐山海和徐碧城还没有下班,李小男直接请姚欣上楼。
一进屋,姚欣便压低声音道:“郭小白被捕了。”
李小男倒水的动作一顿,随后说:“好,我知道了。”
“小男,你要小心。”
李小男把水杯递给姚欣:“放心吧,组织刚刚通知,让我保持静默。”
姚欣点头,然后说:“米高梅里乱的很,我看到76号的汪曼春和一个中年妇女在一起。”
“汪曼春?”李小男问,“她怎么会去那?”
姚欣摇摇头:“不知道,她们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呆了不到一刻钟就离开了。”
“另外的女人是谁?见过吗?”
“没有,很陌生。”
李小男点头:“好,我会把这个情况反应上去的。”
姚欣喝了口水。
李小男说:“你在舞厅,要多小心。”
姚欣摇摇头:“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太危险了。”
李小男便笑。
姚欣起身:“那咱们还是老样子。”
“好。”
李小男拿了唱片,放起音乐来。
姚欣便开始教她跳舞。
等到一个小时之后,李小男送姚欣离开,再回家时,已经下班的徐碧城拉住李小男,问姚欣是谁,刚刚怎么一直有音乐声。
李小男擦擦汗,说:“她是教我跳舞的老师,收费不贵,很划算的。”
徐碧城便笑着回去了。
【22】
一时间,李小男静默下来,明台又找机会警示了唐山海,日子似乎是安稳下来了。
明镜心急明台和于曼丽的婚事,干脆张罗着订婚在过年前就办好,于是订下在腊月二十那天办一个简单的仪式。
说是简单,但该有的排场还是要有的,该请的人也还是要请的。
那天难得是个好天气,气温也略有回升,明公馆里张灯结彩,喜意浓浓。
明台在镜子前整理衣服,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间有些恍惚。
不一样了。
都会不一样的。
大姐,大哥,阿诚哥,还有自己,大家都会好好的。
明台摆正领结,昂起头,深吸一口气,镜子里的小伙精神极了。
阿诚进来喊他:“明台,该出去了。”
“好。”
明台打起精神,再次挑了王天风送他的手表戴上,深吸一口气,走出房间,敲响另一扇门。
门开了,于曼丽穿着洋裙,巧笑嫣然。
明台看着于曼丽,伸出手:“曼丽,你准备好了吗?”
于曼丽笑的眯起了眼:“当然。”
两人挽着手,慢慢从二楼走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对新人身上,同样,明台也看到了在场所有的人——同明氏生意往来的一些老板们,上海的一些老资历们,还有程锦云、陈深等人,甚至赵五爷都来了。
音乐响起。
明台和于曼丽随着音乐跳起舞来。
于曼丽始终笑着,满眼都只有明台,周身洋溢着甜蜜的气息。明台看着她的笑颜,一颗心跳得飞快,情不自禁吻了她一下。
人群中响起善意的起哄声,于曼丽立刻羞红了脸,倒是明台,笑的一脸灿烂,拉着于曼丽炫起了舞技。
明镜看着这对亲密的小恋人,欣慰的同时却又有点失落。不过不待她多想,明楼就走到她身前,邀她跳舞,于是明镜立刻抛开了那一点点小心绪。
待大家都散开来自由活动的时候,明台望了望门外,没有任何人。
这一世,老师没能看到自己订婚。
明台领着于曼丽走到场边,叹气:“可惜老师没能来。”
于曼丽握着他的手:“不是早就寄信了吗?老师会知道的。”
明台点头:“是啊,就算是他在上海,也是不能进来的。”
这时候,他们身后传来笑声,明台回头看去,是明堂大哥,他似是有点喝多了,正摸着肚子大笑,脸色发红。
于曼丽靠着明台,说:“大哥性情爽朗,但酒量看起来可不怎么好。”于曼丽早就见过明堂,明堂还送了一整套各种香味的明家香水给她。
明台暗笑,他可知道明堂是真人不露像,就在他重生前一年,两人意外在酒会上遇到过,明堂大哥在“醉的一塌糊涂”的时候滴水不漏地帮自己圆了场,没让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后来还暗中资助过自己。
“没错,明堂大哥酒量的确不好。”明台笑着说。
于曼丽看看明台,总觉得他在说反话。
明台笑笑,拿了小点心喂给于曼丽吃,于是话题就揭过去了。
场上气氛欢快融洽,明镜和苏太太一起,感慨孩子都大了。
苏太太道:“说起来我那个侄女,”她指了指和年轻人在一起的程锦云,“她也到了该要谈婚论嫁的年纪,只是现在还没有男朋友,也不知道会找个什么样的。”
明镜立刻提起精神:“你想帮她寻个什么样的?我帮你找找啊。”
苏太太笑:“好啊。”
两人便挨个讨论起认识的未婚青年来。
苏太太说:“你家的明楼和阿诚呢?你不催催?我认识个当老师的姑娘,虽然比你家阿诚大一点点,但人是很好的,你要是愿意,可以让他们见见。”
明镜立刻摇头:“他俩主意正着呢,我可做不了主。”
苏太太只能道可惜。
明镜抬眼去看明楼和阿诚,他们正在人群里如鱼得水,衣冠楚楚八面玲珑的样子让她不禁摇头——真像小开。
另一边,陈深独自一人,吃吃喝喝。
自他救了明镜之后,明家有些什么公开的活动都会叫上他,偶尔还捎带上毕忠良。但他毕竟是“走仕途”的,和这些从商的人交往不多,且有些爱国之士对他这种汉奸走狗是极其不屑的。他们对明楼这个明家大少爷都不会给什么好脸色,更何况是他。
虽然今天来了一些年轻人,但陈深和他们都不认识,只得老老实实待在一处,不过好在他十分适应这种场合,丝毫不显尴尬。
明台带着于曼丽来找陈深敬酒。
三人碰杯。
陈深今天特意穿了一身新西装,还做了个新发型配它,精神极了,他笑容满面:“恭喜你们!”
“谢谢,”明台说,“今天太忙了,招呼不周,你自己随意。”
陈深笑道:“怎么会,今天好吃好喝的,还能跳舞,你们不用在意我,我自在着呢。”
明台见他的确很自在,便放心和于曼丽去了别处。
不过陈深自在过头了——他溜进了书房。
用小铁丝撬开了锁,陈深掩好门,开始在书房里翻翻找找,希望能从伪政府高官的书房里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书房里很整洁,桌子上摊着一本油画赏析的书,已经看了大半。陈深撇撇嘴,没想到明楼还有这个爱好,果然是富家少爷。
翻看了下抽屉,仅有的几份文件大部分都是经济司的,还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项。书架上满都是书,略一翻找,也没有收获。茶几上倒是放着一份和76号有关的公文,不过是两天前的过期文件,没什么意义,再有就只剩两个成套的咖啡杯了。
看来明楼应该没有带重要资料回家办公的习惯。
陈深本就没想着能找到什么,于是也不在书房久留,决定离开。
“叮铃铃——!”客厅里电话响了。
阿香小跑着进来接电话,陈深只能继续待在书房里。
“您好,明公馆,”阿香接起电话,“……好的,请稍等。”放下电话,阿香小跑着出去了。
陈深赶紧出来,锁上书房的门,转身去了卫生间,这样即使被发现也不要紧了。
明镜进屋来,接起电话:“你好,我是明镜,请问是哪位?”
“是我。”是王天风。
明镜吓了一跳,立刻捂住话筒,四下看了看,才小心地松开手,说:“你……你怎么敢打电话来?”
王天风在电话那头笑笑:“我知道今天是你弟弟订婚的日子,打电话祝贺一下。”
明镜皱起了眉:“你知道?你在上海?!”
明家小少爷订婚的消息是登了报纸的,不过报纸只是在上海地区发售——以八卦小刊为多。
王天风手里拿着的正是一份八卦小报,上面还登着明家的合影,不过标题却是“女学生嫁豪门,飞上枝头变凤凰”,通篇写的都是臆造出来的于曼丽如何抓住明家小少爷的故事,上面还用铅笔写了标注“故事很吸引人”,一看就是明台的字。
王天风说:“是别人告诉我的,我倒是很想在上海。”
明镜不自然地揉捏着桌上铺的桌巾:“你,你别乱跑,上海乱的很,你身份特殊,还是不要过来的好。”
王天风的语气不自觉地柔软了:“知道了。”
两人隔着电话安静下来。
“哈哈哈!”院子里传来笑闹的声音,明镜透过窗户看去,原来是明台的几个同学在闹他,他们故意猛烈摇晃香槟以后才开瓶,喷的到处都是香槟泡沫。
“明台的未婚妻怎么样?”王天风问。
明镜说:“小姑娘挺好,就是身世可怜,看着也柔柔弱弱的。”
王天风就想起了自己初次见于曼丽的场景,阴森的囚牢里,有着恶鬼一般眼神的女人死死盯着他。不过一物降一物,她倒是愿意听明台的话。王天风清了下嗓子,说:“那就好。”
明镜又说了几句明台和于曼丽感情不错的话,还是忍不住问了她心里的问题:“你现在……还好吗?”
“我很好,”王天风说话的时候哈出一团白气,给电话亭的玻璃罩上了雾气,“你好吗?”
“我也很好。”明镜说着眼眶就红了。
“你要保重自己。”
明镜听着王天风的声音,忍住不让自己落泪。
陈深从卫生间里出来,明镜看到他,立刻用客套的语气对着电话说:“谢谢你的祝福,托你惦记着,我替明台和曼丽谢谢你。”
王天风知道不能再聊下去了,便说:“你要保重自己,如果可以我就去上海看你。”
明镜不好反驳,只能说:“那好,再见。”说完赶紧挂了电话。
陈深没有察觉到明镜的异常,离开了房间。
外面,明台已经和几个同学玩疯了,他们身上都不同程度的沾了香槟,互相追打着。陈深看看明台,这才惊觉自己比明台大很多。
终于,于曼丽看不下去了,她联合其他几个女孩——都是明台同学的妻子或是女朋友——把这几个明显幼稚化的大男孩拎进屋里去,让他们擦擦脸,换身衣服。
一旁,明堂大哥依旧红着脸,摇着头感叹道:“年轻真好啊。”
明楼说:“大哥你也不老呢。”
明堂摸摸自己的啤酒肚:“不行不行,已经老了。”
阿诚看看明堂,再看看明楼,目光到底是落在了明楼也开始微凸的肚子上。
明楼察觉到阿诚的注视,瞪了他一下,不过阿诚不以为意,挑衅地看了回去。
然后明楼就偃旗息鼓了。
订婚宴热热闹闹地完成了,宾主皆欢。
明台和于曼丽一起去看电影了,家里,阿香指挥着几个临时雇佣的人打扫院子,阿诚见她做的不错,便放心让她独揽指挥大权。然而还没能休息,一个电话便把阿诚叫出去了。
明镜看阿诚急急忙忙开车离开,皱着眉看明楼:“你就不能让阿诚歇歇?非得使唤他?”
明楼无奈,说:“大姐,阿诚是要办正事,而且我也没使唤他。”
果然,等阿诚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个档案袋。
明楼和阿诚进了书房,取出里面的文件,赫然是军统一路上报的毕忠良那里一半的“归零”计划。
明楼看了一会儿,眉头就皱起来了。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阿诚问。
明楼说:“把之前陈深报的那份计划拿来。”
阿诚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辞典——其实只是套了辞典外壳的盒子——把陈深前几天报送的“归零”计划拿了出来。
明楼对比了两份同样来自毕忠良那里的文件,摇了摇头:“不对。”说着,示意阿诚来看。
阿诚顺着明楼指的地方看,发现两份计划居然有诸多不同之处。
“毕忠良这个老狐狸,”明楼放下两份计划,叹气,“看来想要真正的计划书,还得让他们再找一找了。”
另一边,陈深并不知道自己拿到的计划有问题,而唐山海则是认为自己把错误的计划版本给了陈深,军统这边拿到的是正确的。就在两人都以为任务已经顺利完成时,却接到了“继续寻找真正‘归零’计划”的任务。
市郊,唐山海和徐碧城对着任务电报面面相觑。
徐碧城问:“柳美娜骗你了?另一份才是正确的?”
唐山海想了一下,说:“不,这两份应该都有问题。毕忠良疑心重,咱们都上当了。”
“那柳美娜……”
“这段时间我和她接触不多,但每次都会涉及到这些话题,她也不笨,该是察觉了。”
徐碧城用打火机点燃了电报纸,看着它燃成灰烬。
“你……还要继续和柳美娜接触吗?”
唐山海摇摇头:“算了,再想办法吧。”
徐碧城听了这话,心里的纠结没来由的就平复了。
而陈深得到任务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看着海报墙上的一小栏广告,从里面读出了继续寻找“归零”计划的讯息,心沉了下去。
陪他一起的扁头问:“头儿,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呢?”
陈深拍了扁头一下:“哪那么多话。”说完手插进口袋里,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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